早听闻芦城人文历史底蕴深厚,气候温和景色秀美,所以爸爸让她来这儿上学时温婳想都没想就欣然同意。

  既然是谈条件,就要拿出自己的诚意来。出发之前,温总没收了她所有贵重衣饰,生活用品一切从简,她都没有异议。

  今天8月31号,明天要去一中报到,得在外面住一晚。

  温婳拖着行李箱仰头看着市内最豪华的酒店,想起老温一个月只往卡里打两千块,咬咬牙转身。

  算了,新时代青年能屈能伸。

  住哪里都一样,就当是来体验生活,她在心里安慰自己。

  多数东西都被收走,所以行李箱并不重,走了几条街后她看见一个闪着五彩光的灯牌“好梦来旅馆”。

  就它吧。

  旅馆除了小和旧,卫生方面做得还行,没有想象中的破败脏乱,她要了个带阳台的大床房,把东西放好后趴在栏杆旁看夜景——

  一条昏暗的胡同。

  这个房间不当路,楼下没有明亮霓虹灯与车水马龙,这会儿天色渐沉,只能勉强看清偶尔的行人。

  一片沉寂,倒是正合心意。

  温婳远眺着天边就要陷下去的最后一点白边,思绪有些放空。

 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一个人来陌生的城市,老温这次来真的,限制了她的吃穿用度不说,连她登机都不找个人跟送。

  从小,别人家长教育孩子是:你不好好听话好好学习,就会被女巫抓走。而老温最爱耳提面命的是:你不好好学习,将来就要去联姻。

  长大之后,这个词就成了她的魔咒,她讨厌被安排,讨厌一切以利益挂钩的关系。虽然知道他大多数时候只是口头说说,但生在那样的家庭,有些事情总归是不可避免的。

  公司一切顺利稳健的时候,大家当然都愿意笑脸相迎的唤她一声大小姐,等什么时候公司出了问题,她会是第一个被推出去作为交换公司利益的人选,董事会的那群人惯会谋利算计。

  为了防止此类事件发生,她和老温签了协议,如果自己能在艰苦的情况下专心搞好学习,坐稳全校第一的位置顺利毕业,他就签字盖章同意她不联姻。

  老温是绝对舍不得她联姻的,这个她知道,签那份协议是为了给董事会的人看。先发制人,将来哪天要是公司真出什么问题,他们也不能厚着脸皮提馊主意。

  温婳垂下眼眸,视线里发现小胡同桂花树下倚着一个人。

  男生戴着黑色鸭舌帽,看不清长相,身量修长挺拔,侧脸在胡同昏暗路灯的照耀下泛着白光,一手插兜一手随意点着手机,散漫又随性的样子。

  那人身姿卓越,单一道侧影都带着些蛊人心神的味道,在夏末傍晚的桂花胡同里,有种说不出的美。

  听说芦城的小胡同古朴清幽,晚上散步很有感觉。

  现在是八点半,还早。反正闲着也无聊,去吹吹风。

  胡同里隔几米就种着一棵桂花树,整个巷子里都弥漫着浓郁花香,她下去时刚刚倚在树下的人已经不见了。温婳戴着耳机走了几条街,越发觉得芦城真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。

  蓦地,一道尖锐的口哨声传来,抬眼看去,三个手臂带图案的男生正眉飞色舞的看着她。

  “美女,一个人出来散步啊?”

  温婳紧了紧手心,没搭理他们。

  这巷子深处人迹罕至,鲜少有人来往,她也没想到会遇到混混。脑海里计算着着刚刚走过几条街,能不能在他们追上之前跑出去。

  “妹妹,一个人散步多无聊,要不要哥哥们陪你啊?只要你开口,不管是陪散步还是陪喝酒我们都愿意效劳。”

  “不是一个人,我在等我男朋友。”

  他们显然不信她的话,“等男朋友做什么,跟男朋友玩不如跟我们。”

  中间站着的那个黄毛看她的眼神越发放肆,最终把视线停在她光洁的腿上,笑得一脸猥琐,“当然了,除了喝酒散步,你要是想睡觉我们也是······”

  温婳觉得一阵反胃,撒开腿就跑。

  “跑什么跑,哥哥们都是好人,特别会疼人,你不要怕呀。”

  “哟,小美女跑得还挺快,哥哥们都快追不上了哈哈哈——”

  三人嬉笑着追赶她,步子迈得很大。

  出门前该看看黄历的,温婳心里骂着混混,拿出比校运会上还认真一百倍的姿态拼命奔跑。

  夜间冷空气混着桂花香吸入肺腑,跑了三条街后她明显感觉到呼吸紊乱,大腿肌肉酸硬,速度也有些下降。

  她很后悔刚刚走进来这么远,照现在的形势,恐怕她没跑出巷子就被几个混混追上了。

  身后几人的追赶还不停歇,距离也渐渐缩短,她心底的紧张感越来越清晰。

  前面巷子有个弯,加快速度跑进去,看到迎面而来的人时温婳眸子亮了亮,像看到救星。

  她一脸惊喜,几步奔到男生面前,耳尖地听到后方小混混追上来,当下挽着人胳膊。

  席漠低冷的眸子看着突如其来的人,微微蹙眉。

  “你在这里啊。”她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句,“刚刚等你好久。”

  “运气不错啊,跑了几条街还真碰上个人了。”黄毛讥笑,“陌生人你都可以挽着人手,怎么跟哥几个散个步就不愿意呢?感情你还区别对待,看他长得帅?”

  温婳还喘着气,尽量控制着气息淡淡道:“我刚刚都说了我在等男朋友,你们识相的就赶紧滚,我男朋友是道上的,跆拳道黑带九段,不想残废的话赶紧麻溜的滚。”

  “你唬鬼呢!还男朋友,跆拳道黑段哈哈哈——”混混笑得肆无忌惮,“妹妹,路上拉个人就叫男朋友吗?会玩。来,给哥几个叫声老公听听。”

  温婳眸子里掠过一抹冷然,抓着席漠的手不自觉加紧,侧头看他,他一脸置身事外的冷淡,好像还带了些不悦,仿佛随时就会抽手走人。

  她向他投去求救的眼神,喉咙里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:“帮帮忙。”

  混混吸了口烟,沙哑的声音对席漠道:“兄弟,不是你的女人就不要多管闲事,这妹妹跟我们闹着玩呢,你忙你的,就当没看见。”

  席漠的面容隐在鸭舌帽下看不清表情,轮廓分明的脸部线条冷硬,神态淡泊,不像是热心肠的人。

  并且因为她抓着他手臂,他似乎烦了,手臂微抬像要抽身走人。

  温婳心里一慌,从小没遇过这种情况的人脑子一时发热,拽着他手臂踮起脚——

  柔软的唇瓣在他下巴上印了一吻。

  他太高,她使劲踮起脚才堪堪吻到他下巴。

  温婳眼里反射着昏暗路灯光,眸子清润明亮,看进他眼里,神色认真道:“帮帮我。”

  席漠微怔,没料到被人这样偷袭了。

  他脸色阴沉。

  三秒后,周遭气温冷凝。

  他不客气地将人推开,视线冷冷扫向那三人,薄唇轻吐出一个极低极冷的字,“滚。”

  小混混被他森冷的样子唬住两秒,又不服气的啐了一口,“妈的,你他妈还想来个英雄救美?今天不管这婊子是不是你女人我们都玩定了。你想当这个出头苍蝇就别怪我们打得你妈都不认识你。怕了就他妈赶紧······”

  席漠嘴角轻轻牵了下,黑眸里冷淡无温,快步朝前捏住混混的脖子,右手抡起一拳砸在其腹部上,混混结结实实挨了一拳,顿时发出一阵沉痛的闷哼,竟然连多余的声音都发不出来。

  旁边的两人懵了一瞬,他速度怎么这么快。

  见情况不对,二人也加入了打斗。

  片刻后,巷子里响起阵阵惨叫,听到的人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。

  这人打架带着股狠厉,招招生猛半点不留情,不像打架倒像是要人命。在社会混了这么久,他们还没见过这么狠绝的人物,混混怕了,再不求绕不出人命都要落个残废。

  温婳在一旁攥着衣角,看着惨烈的打斗场面嘴巴圆成个李子。

  她此前生活平顺,哪里碰过电视上才能见到的混混,现在这种惊心肉跳的打斗简直能颠覆她的世界观。

  席漠一身黑与夜色融于一体,揍人时脸上表情很淡,单看表情甚至看不出来他是在打人,但下手又不知轻重的凌厉。

  她之前一直以为黑势力和打人贼凶的不良青年只存在于电影里,亲眼看到这种场面真是又刺激又害怕,虽然内心很爽,但听到耳边一声又一声的痛呼,真怕他把人给打死。

  温婳过去拦他,“不要再打了,待会儿该出人命了。”

  席漠本就打算收手,听见声音侧头睇她一眼。

  她对上那双黑眸,顿时想起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,有些不敢直视。

  他轻哧一声,将鸭舌帽取下重新戴稳,凌厉的眉锋隐于帽檐下,一步一步慢慢逼近她。

  被他身上那股子威压震住,温婳后背抵到墙根,下巴被人毫不温柔地捏起,字音不带一丝温度,“谁给你的胆子?”

  下颚传来他指尖的凉意,她背脊一僵,“我一时情急,不是故意轻薄你,真的很抱歉,如果你气不过,可,可以······”

  席漠垂眸睨她,手上力道却不小。

  看着他极致完美的俊脸,剑眉星目,轮廓分明,给人的冲击力太强。她暗暗咽了咽喉,低声道:“你要是气不过,可以亲回来。”

  闻言,席漠微微眯了眯眸子,落在她脸上的视线更灼热逼人。

  他太高,仰头的人后颈有些酸,胡言乱语的温婳短暂地捡起了理智,“开玩笑的······我可以赔你损失费。”

  离得太近,她不仅被迫看着他那双幽深的眸子,脸上还时不时拂过他的呼吸,清冽冷淡,扰人心悸。

  耐心耗尽,席漠松开她。

  “别让我再看见你。”

  温婳舒了口气,理了理衣服,语气真诚道:“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,今晚要不是遇到你后果真的不堪设想,给你添麻烦了,咱们江湖有缘再见。”

  她说着还像模像样的握拳作揖,不知道他们黑社会兴不兴这套,应该是全国通用的吧。

  回到旅馆,她半天才缓过劲来,后知后觉感到害怕,今晚真是胆大包天,竟敢一个人去幽静的小胡同,遇到混混不说,还强吻了黑社会,来芦城读书简直是一波三折。

  喝了水润润喉,她还是觉得今晚很刺激,心血来潮打开了日记本······

  日记的最后:

  那个冷脸帅哥是真帅,不仅人长得好,打架也帅。

  是个好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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